冬西

【KK】失格者 24

KT,ABO,竹马

人间失格


预警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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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时细雨骤然倾盆,只走到家门这几步,淋得头发外套全湿了。望美坐在客厅打电话,看她说话的甜蜜模样就知道那端是男友。剛希望自己此刻是个隐形人能悄无声息地回到小窝里去,可是经过时还是被叫住了。


“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


或许是说“不用”的语气泄露了什么,望美看看他又看看后面的光一,挂了电话把他叫到近前,捋了捋打湿的头发。他像只安静的小狗站在主人面前,湿漉漉的眼睛低垂着,看冰冷的雨水滴在地毯上变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圈点。


“又吵架了?”


剛不说话,光一笑着说:“没有的事,我们从来不吵架。”


望美脸上写着不信,倒也不深究,问他们去哪里了。光一解释说父亲让他回去帮忙,明天早上回芦屋暂时就不来了,所以和剛出去走了走。转头对剛说:“我去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你先回别院吧。”


剛躲过姐姐的目光,埋头穿过客厅沿着后廊往别院去。廊道里没有暖气,哪里漏进来的冷风抽丝剥茧般地剥离着他强装的镇定。


“我不想那么做的,”他自言自语道,“我想尽办法回避,是光一亲手把他和我推到这个局面。”


他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把光一的感情拒之门外就快要被重重压力压垮了。他想起在说完那番话后光一被伤害的表情,接着又想起光一最后松开手时淡淡的微笑:“原来是这样,我懂了。也好,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吵架的理由了。”


突然有点想哭,可是不能让诚感到不安。越这样想越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委屈和难过,他蹲在门外的阴影里,把脸埋在臂弯中,为着无端的缘由无声地大哭起来。


哭到腿麻了站都站不起身,有人扶起他搀到椅子边坐下,叹气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是啊,哭什么呢?不用再顾虑别人,也终于从束缚中解脱出来,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光一退到一旁倚墙站着,静静等他哭完,说道:“有几件事要和你说清楚。第一,我不是害怕知道影山留加是谁,影山和我无关,仅此而已。第二,诚的事是受分家所托,和你无关,原计划还会继续——”


看到剛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笑了笑:“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心疼他为他不平,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帮他——这样说,你可以接受了吗?”


然后他移开视线,声音也变得低沉:“第三,我暂时不想见你,大概你也一样吧。过些日子我再来,就当是为了诚,请你忍耐。”说完进去诚的卧室。


剛的眼睛还肿着,坐在外面等待情绪平复。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光一出来,离开前对他说:“你不用再为难,我和诚都说过了。”


他杵在门口,犹豫很久才进去。诚因为光一宣布的事陷在不安的情绪里,即便如此,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睛和不同寻常的沮丧还是微微一愣,眼神中透出困惑和关切来。


剛想说没事,可是满腔的委屈又涌了上来。他抱住诚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诚无言地回抱住他。






新年那天早上,剛还没起床就被姐姐叫醒,告诉他诚起了分化热。他条件反射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药盒——那里面混藏着Omega的抑制剂——故作镇定问道:“是Alpha吗?”


姐姐说还不知道,已经打电话请吉田医生过来了。结果,连诚的面都没见到他就被赶去前面的正院,明面上安排他陪同父亲接待前来拜贺的分家亲族,其实是担心他的分化症受到信息素影响。


剛坐在父亲身边,大人们的谈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开始后悔这几天因为自己的事情绪低落,没有好好跟诚谈过。尽管有母亲和医生陪着,一想到自己那时受的罪万一发生在他身上就如坐针毡。


他想回别院,想守护在诚身边,无数次地诅咒着自己这具令人厌恶的身体。


肩负着看管使命的望美见他神色凝重,想找些别的话题分散注意力,于是寻了个空档问:“今天给光一打过电话没?”


他满不高兴:“叫他来干嘛?”


“谁说叫他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今天是新年,也是本家少爷的生日。


“往年给光一打电话,哪次不是因为太长被骂?去年没打去,光一跟我说起的时候可委屈了。怎么,今年也没有生日快乐?”


“谁要祝他生日快乐……”


“啊啦啦……那怎么办?我已经用你的名义订了一束玫瑰叫人送去了哎,这会应该已经送到了吧。本家今天高朋满座,放心,姐姐挑的礼物不会叫你丢脸的!”


剛的心里原本全是诚的事,这时终于听进去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姐姐:“你真的订了花叫人送去?”


“嗯!”


好不容易厘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是再引起什么奇怪的误会就前功尽弃了——他倏地起身,走到偏厅拨打光一的号码,所幸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花不是我送的。”


“哈?”


“是姐姐擅自送的。”


“……”


他后知后觉明白掉进了姐姐设计的陷阱,尴尬地就要挂断,光一叫住他:“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新年快乐。”


“……”


这显然不是对方期待的答案。电话那头远远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剛很快开始反省自己没必要反应过激,那边是本家少爷而他是分家的堂本剛,这是不用回避也回避不了的事实。


“生日快乐。”


没有诚意的祝福当然也换不来被祝福者的感谢。光一“嗯”了一声且当作回应,停顿片刻问:“诚怎么样了?”


不用回答,光一也从他的沉默中猜到诚分化了。令他意外的是光一没有像之前那样指手画脚地干涉,只说句“你听医生的话就好”便结束了通话。


他放下听筒,望向窗外隔着层层叠叠枝桠之后的别院一角。他们等这天等了太久,近乎孤注一掷地期盼Alpha的体质可以给治疗带来决定性转机。但是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细细的声音自私地乞求着:


迟一些、再迟一些,请不要那么快地把诚从我身边抢走。






午后,剛终于被叫去见吉田医生,他试图从对方脸上读出结果,医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坐下,然后从看诊包里掏出软布慢吞吞地擦眼镜,半晌将镜片迎着光线照了照继续擦拭。剛了解吉田医生向来是个直言快语的人,这使他愈加忐忑,紧紧攥住袖袋里的药盒:


如果诚的情况不好或者恐慌症发作,哪怕吃光所有的药,他也一定要去的。


过度的紧张使得后颈一抽一抽地刺痛起来,这时医生清清嗓子,戴上眼镜开口说道:“保险起见,你今天不要接触大场君,如果明天退烧了可以去看看他。这周内每天相处的时间不要超过两个小时,你也不要胡乱增加阻隔剂的药量。”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被隔离的准备,没想到医嘱如此轻松,呆了几秒问:“诚是……”


“Beta。”


他的心凉了半截。


Beta?怎么会是Beta?怎么可能是Bata?治疗怎么办?复健怎么办?那些日日夜夜忍受的病痛怎么办?


“剛君,从来没有人说过分化成Alpha就可以治好大场君的伤病。Alpha的体质或许是个机会,现在这个可能落了空,但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糟。姑且不论分化的性别,大场君的年龄大了,分化本身对于稳定他的健康状态是有积极作用的。”


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无法接受从来完美无缺的诚不是Alpha。如果自己的分化是个意外、是概率上的错误,为什么相似的命运还要再次降临到诚的身上?因为“Alpha”,诚才遭受这些不幸;而在他最需要Alpha的时候,命运却背叛了他。那么大场家苦心经营将诚送去修和学园是为了什么?诚遭受的这一切痛苦又算是什么?


就在不久前,他还祈祷着不要把诚从身边抢走,这是上天回应的结果吗?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要剥夺诚的自由和希望啊!


医生将他从混乱中摇醒,仔细说了一遍诚的情况,最后叮嘱道:“大场君的事固然重要,你也该照顾好自己。要记住,你的腺体比普通人的脆弱,任何情况下要以保护你自己为优先。”


他若有所思,回头看看出现在门口的母亲,母亲复杂的神情说明了一切。自他患上分化症以来,对于诚会是Alpha的担忧一直是悬在堂本家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这柄剑堪堪擦身而过砰然落地,没入了脚边的石屑里。他们固然心疼诚,但更害怕诚会伤害到他;Beta是他们所期待的最好的结果,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他分不清堵塞在心头的是难过还是自责、抑或是一点点庆幸。一年前家人为了保护他,逼迫诚接受暴露治疗;如今,他的安危和优先度又一次凌驾于诚之上。剛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然而这种爱令他有种几乎窒息的负罪感。





就算是Beta,分化时微量的信息素对分化症病人也可能是毒素。剛受到严密的看管,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被允许去诚的房间。诚坐在轮椅里听课本的录音带,除了脸色依旧苍白,精神比预料的略好些。


“诚,新年快乐。”


他闻声关掉播放机,微微颔首倾身:“新年快乐。”


将额头和诚的额头贴在一块,热度已经消退了。下意识地在脸畔停留几秒嗅了嗅,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有的只是熟悉的苦涩的药水味。诚既不尴尬也没有躲避,顺从地让他把自己抱到床上。


剛将他双腿放平,一边按摩一边说着新年的各种见闻。诚认真地听他说话,神情坦然。他笑着问:“压岁钱拿到了吗?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诚把收到的压岁钱拿给他看,想了想,小心地说想要一台Walkman,可以随身带着听录音那种。剛正要把压岁钱还给他,想想还是收下了,答应等过了公休电器店营业就去买。看到那张因为时间停滞而稚气犹存的脸上露出开心期待的笑容,心里忽地一阵酸楚。


“医生说分化对身体比较好,以后就不会总是发烧了。”


诚点点头。


“分化了就好。”


诚仍是点头。


母亲说诚没有任何抵触地接受了Beta的事实,真的吗,他真的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吗?他可以瞒过任何人,但是自己比谁都清楚“应该是Alpha却不是”的滋味。


一只手轻轻拂过剛颈后的头发。“Tsuyo会不会痛?”


他握住那只手,不让它触碰发梢下掩藏的腺体。“你知道了?光一告诉你的?”


“嗯。”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可是可以的话,他不想让诚知道自己是Omega还有分化症的事。他很清楚自己病态一般地依赖着诚、想要从诚那里得到安慰和包容;然而诚尚且无法从自己的噩梦里走出来,以他的状态根本理解也处理不了别人的问题,告诉他只会徒增他的烦恼,也教唆自己产生些无聊的期待。


“光一还说了什么?诚有想要问我的吗?”


诚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


他看着诚的眼睛:“那我有问题要问诚。你愿不愿意,和我去东京?”


他以为诚会立刻给出回答,出乎意料的是他迟疑了,那双清澈的眼睛移开视线,躲避着他的目光。


“诚?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继续住在奈良没有关系的。不要管光一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担心他们做了最坏的决定时,诚开口了:“如果我去东京……会变成Tsuyo的负担。”


他一怔,笑着说:“啊,是啊,大概会有一段很辛苦的日子吧。可是,我最喜欢诚,我想跟诚在一起。”


“Tsuyo……我……失望……”


“你会因为我是……因为我是Omega就轻视我吗?”


诚摇头。


“那么,我为什么要因为诚不是Alpha就对诚失望呢?”他用一种快活的语气继续说,“光一是Alpha那又怎么样,从前还不是样样不如诚。等诚好了,别的咱们不比,和区区光一比总可以吧。我是站在诚这一边的,你要相信我哦。”


诚考虑了很久,道:“我有一个请求。”





诚的请求甚至算不上是个请求。


隔天早上,他穿上望美准备好的和服,在剛的帮助下在别院的小厅郑重地向堂本家的家主夫妇恭贺新年和致谢。这是苏醒近两年来,他第一次以自主意愿提出见剛以外的人。虽然仍然畏惧见人、说话磕磕巴巴、连跪拜都需要有人在旁扶持……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母亲还是频频拭泪,父亲看上去也几分唏嘘,叫他不必焦急也不要见外,好好养病要紧。


正如吉田医生所说,分化的结果并非意味错失了所有转机。连绵的发烧退去后,诚的精神状态跟着好转一些,白天接受复健训练,晚上剛做功课他就在一旁听录音带。有时,剛从书本中抬起头看他,那张沉静的面孔看上去那样安定专注,谁会相信发生过那么多的不幸。


两周后,光一又重新出现在分家。和光一的再见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在诚的面前,他们依然维持着友好和气的表象。而在家人面前,大人们原本就知道他们“闹别扭”,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所以也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从某种“角色”和“责任”中解脱出来的光一学会了保持距离,不再强迫剛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他来分家唯一的目的就只有配合诚的治疗。除了陪伴、让诚适应他的存在,他还要跟分家商量去东京的各种细节、向医生和护工学习了解看护的知识,这样一来,尽管经常同处一个房间,他和剛之间往往连一句话也不用说。


对剛而言,考试压力和体质差异带来的负担依然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摆脱了光一压迫式的情感,又解除了诚分化的危机,如今的生活令他足够满足了。和诚在一起获得的安全感,就像鱼在水中一般自由。诚接纳他的撒娇、对他回报绝对的信任,不会对他强加任何他不想要的感情,也不会索要他的回应。结果,诚是Beta意味着他的“获救”。


刚开始,他为自己的庆幸感到羞愧;后来想到如果光靠意念就能扭转分化的结果,那么自己也不至于是这副令人生恶的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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