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西

【KK】失格者 19

KT,ABO,竹马

人间失格


预警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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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过无数次遭遇的场景,然而当恶魔真的出现,才发现支配自己的不是出离的愤怒,而是真真切切的恐惧。那恐惧根深蒂固地烙刻在心底,是长年噩梦中浸渍的扭曲和黑暗,是透过诚看见的阴鸷恶毒的脸,是他惊恐颤抖的声音说出的“Ruka”。


强烈的本能催促着剛逃走,但剧痛迅速蔓延使得浑身无力寸步难行,仿佛死神已经抓住他的一只脚,正狞笑着将他拖曳向深渊。


剛异常的反应很快引起老师的注意,并立即被带到会馆一侧的开阔地。适当的应急处理本可以保护分化症病人避免受到人群中可能溢出的信息素的影响,却也无意间形成了危险的落单境地。


他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老师和同学们就在不远处,光天化日之下影山留加不可能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而且如果影山留加一直尾随跟踪,就该知道他并不是大场诚——


“不会有不相干的人这样相似。”


耳畔突然回响起大场夏美的话,剛微微一怔:怎么会如此大意,竟然忘记最危险的不是自己被影山盯上,而是影山既然已经注意到与诚酷似的自己,必定也会怀疑和诚的关系。


影山会发现真相吗?他会找到诚吗?


剛充满疑惧。无论出于何种变态的趣味或阴暗的目的,影山为了亲手毁了诚,不惜伪装成亲友潜伏在身边,这种执念如今又驱使着他阴魂不散地跟踪自己,想到几天来的一举一动随时处于监视之下,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恶魔,始终是恶魔。


强压下剧烈起伏的情绪以及绵延不绝的剧痛,剛警惕而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这片开阔地后方是会馆的展厅,此时正在给参观的学生做文化讲解,隔着前方数十米远的草坪则被樟木、栲树、栎树和日本橡树混生的茂密阔叶林所包围着,老师带他来时走的是关系者通道,影山到达这片区域需要一定时间,但毋庸置疑就在不远处,因为他依然清晰地感应到那道视线,只是还不确定从哪个方向投射过来。


恐惧、憎恨和厌恶混杂一团,在胸腔内汹涌翻腾,剛紧张到快要吐出来。林木线的斑驳光影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他还是看见了刚才见过的黑色运动服,甚至看清渔夫帽遮掩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张脸,和噩梦中所见别无二致,也和他十多年所认识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剛不禁脱口而出:“Kochan……”





或许是出于最后残存的侥幸心理,他拨通了光一的手机。单调的嘟嘟声中,眼前的景色开始不断旋转变幻,如同装在万花筒里的彩色碎片,拼凑出莫测的缤纷。他紧紧攥着手机,试图从眼花缭乱的画面里抓住一丝曙光。很久后,电波的那头传来光一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


“喂?”


“……”


“剛?”


光一的语气一如平常,以至于剛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忽然想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也不一定,因为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已经有了一个和堂本剛一模一样的大场诚,怎么还会有一个和堂本光一一模一样的影山留加?诚可能生病糊涂了,大场夏美可能记错了,坂元刑警也可能只是想把他们打发走,才会把影山留加和光一弄错,那张脸分明就是光一,他堂本剛怎么可能认错?一周前光一去奈良还假装毫不在意地问过修学旅行的安排,他那掩饰期待的演技拙劣到连自己都看不过去,又怎么会突然“有事”?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闹了半天是那个笨蛋捣腾的乌龙,自己被吓得够呛就未免太愚蠢了。生气归生气,不觉松了口气,惊慌渐渐平复,剧痛也缓和下来。他听见光一还在说话,心中默默祈祷那个笨蛋快点失去耐心、快点从某棵树后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


光一等了几秒,肯定地问:“分化症发作了吗?”


如果他在看,当然会知道。剛朝着人影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却没有如愿看到光一出现。


“你不要慌,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干巴巴地问:“光一,你在哪里?”


“哈?”


“你在哪里?”


“……在学校。”


他没有听漏话语中片刻的迟疑:“你说谎?”


光一沉默了约莫半分钟,淡淡地回答:“在家。”


和昨天一样,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倒显得他僭越得有几分滑稽。他无所谓光一为什么说谎,也无所谓他究竟在哪里,只是确认过那个身影不是他后,刚刚点燃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你们在明治神宫?我让人去接你,车会直接送你去医院……”


听着那人细致的安排,忽然升起一团无名业火:我当然知道是我疏远在先,可是如果不希望看到我,在奈良的时候就不要问那些让人误会的废话啊!


接着,脑海中闪现出新的疑问:为什么偏偏在我来东京的时候,会遇到影山留加?为什么偏偏是堂本光一不在的时候,影山留加会出现在我面前?


九月灿烂的阳光下,他打了个寒颤,冷冷打断道:“我好得很,不用劳烦本家。”


光一噎了一声,有些不悦:“那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抬头看见终于从阴影中现身的影山留加,剛坦然笑道:“我只是好意提醒下,如果昨天的事被问起来,你大可以说是我爽约,我不介意的。”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剛立刻移开视线。收起手机,在膝盖上蹭掉手心浸透的冷汗,破天荒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把堂本光一抛到脑后,也许是意识到再无可退,先前因为恐惧停滞的大脑恢复了运转,飞速地整理所有信息以应对眼前的危机。


——起身逃走?不行,只会让影山起疑。


——大声呼救把别人引来?不行,影山没有做任何实质的伤害行为,自己难以自圆其说。


——假装没看见?不行,他非常确信影山已经察觉自己发现了他,所以才会干脆地现身走出来。


……


假设——眼下也只能假设——影山留加并不知道自己和诚的关系、也不知道诚的下落,这还不算最糟的局面;但是接下来任何不谨慎的举动都会暴露诚的存在,给他带去灾难。


两人的距离已不足十米,影山摘去了渔夫帽,剛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如果说自己和诚的相似是神明给他们彼此的祝福,那么影山留加和光一的相似无疑是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除了披散及肩的长发和浑身散发出的阴冷气场,即使是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区分出两人长相的区别。


剛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影山怀疑自己和诚的关系。修学旅行后天就结束了,只要离开东京,以后再也不用看见这个恶魔。


就在他打算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寒暄几句打发掉那人时,忽然想到六本木离这里很近,万一光一“良心发现”找寻过来,影山看见他必然疑窦丛生。他已不能再信任本家的任何人,包括堂本光一。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Kochan!”他起身,笑容满面地朝着走近的人招手,“你怎么来了?”


影山留加定住了,脸上一瞬闪现过怪异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他丝毫没有退缩,笑嘻嘻地回望着对方,然后吃惊地说:“啊咧?抱歉,我认错人了,你和我朋友长得好像哦。”


影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仍是盯着他,那眼神森然可怕,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剛毫不怀疑面前的人随时会露出獠牙或从衣兜中掏出什么凶器,只觉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尖叫着想要逃走。


影山终于动了,向前迈了一步。他本能地后退,但下一秒看见影山皱起眉,只能生生站住。那人隔着木桌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剛也若无其事地跟着坐下,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你、喜欢、摄影?”


影山留加的嗓音干涩嘶哑,像是一缕怨灵终于幻化成形,声音中带着被诅咒的铁锈感。剛早看见他胸前挂着的单反——他毫不怀疑,这几天影山留加就是通过这个镜头窥视自己——耸耸肩道:“随便拍拍。”


光是坐着,冷汗就浸透了衣服。影山一刻也不曾移开视线,近在咫尺的凝视一分一秒地灼烧着剛的每寸肌肤,而他连逃走的选择都没有。


“你、名字?”


“堂本。”


他怔了怔,仍是一字一顿地说:“我叫、影山,影山、留加。”


剛抬起头,露出友好的笑容,轻轻点头示意:“请多指教。”


影山仿佛被看不见的针猛刺一下,眉头紧蹙,嘴唇蠕动着没说出话来。


剛继续把玩相机,假装不在意地问:“影山桑也是修学旅行?”


“不……我、大学、摄影展。”


剛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影山说话怪怪的,像是很多年不曾开口说话,吐字颇为吃力。这种说话方式让他想到诚,随即那一点点同情甚至还没来及萌芽就消失在憎恶之中。


影山问起他的家乡和学校、年级,剛知道他跟踪已久,绝无隐瞒的可能,只能如实相告。


“堂本君、几岁?兄弟*、有吗?”


影山的声音莫名的发抖,剛的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笑着说:“我18岁。兄弟?有啊,有一个年上——”


影山瞬间露出极可怖的表情,几乎目呲尽裂。剛尽量不去看他,哈哈一笑继续道,“我家姐姐年长六岁,不过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


这显然不是影山想听到的答案,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刺耳的刮擦声后,那人紧紧攥着拳头,面上已经恢复了初始的阴森,只在桌面留下几道清晰的抓痕。


剛很清楚影山刚才差点问出口——问他认不认识“大场诚”这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可是有一点令他在意,影山没有问,是不愿知道答案还是不敢知道。


忽然后怕起来,如果昨天把诚的名字写在绘马上,这个恶魔说不定会一直跟踪找到堂本家,那样诚所有的治疗将毁于一旦。


不行,必须有所提防。


剛克制住厌恶,摆出好奇的样子问道:“影山桑是在东京读大学吗?”


“大阪。”


他感到血液都要结冻了。大阪距离诚的老家神户只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奈良也并不远,这么久以来面前的恶魔离自己、离诚如此之近,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原来都在关西啊,”他听见自己笑得十分勉强,“影山桑读大几了?”


“大一。”


剛略微一愣。影山和诚同年,应该比自己高两个年级才是,那么空白的一年他在做什么?


影山始终阴沉着脸不喜欢说话,不过还算有问必答,所以剛没花太久便迂回得知他生病休学了一年。问他生了什么病,影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以为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吓得连呼吸都滞住了。好在在他窒息之前,影山终于移开视线,瓮声道:“脑子里、有、苍蝇。”


“苍蝇?”


影山的沉默让空气中飘荡着难言的惊悚,这时从会馆内传来人群说笑的声音,看来是参观讲解结束,进入自由活动时间了。得知随时可能会有人走进这里,剛稍稍安下心,一边朝会馆的方向张望,一边干笑道:“嘛,既然已经能上学,一定痊愈了吧?”


影山完全没有注意到人声似的,复又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脸刻进自己的眼睛,半晌用冰冷无机质的语气道:“没有。一生、不会痊愈。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剛差点脱口而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但是他不能铤而走险,除了无辜傻笑,什么也不能回应。


影山为什么要对“初次见面”的自己说这种话?那种几乎不曾移开的恐怖眼神,就像随时会扑向猎物、将猎物撕成碎片的猛兽;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即使有噩梦的铺垫,他还是无法接受影山留加顶着和光一同样的脸,强烈的反差令他时不时游走在几乎错乱的边缘。


两人对面坐着,剛脸色发白,越来越难以抵制身体的颤抖,连假笑也再难维系。影山问他怎么了,他想要掩饰,可是目光甫一相遇,恐惧、憎恶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潮水汹涌而出。


影山起身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尖叫一声从凳子摔倒在地上,惊恐地往后躲。影山伸出的手就那样僵硬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他。


剛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就在这时,他谢天谢地自己有个糟糕而完美的借口——急中生智捂住后颈,咬牙切齿地解释道:“对不起……请不要靠近我,我有分化症。”


事实上,影山站在面前的一瞬间,剛就察觉到他是个Alpha;而直到此时,影山才意识到他是Omega,而且他似乎不怎么相信剛会是Omega、还偏偏有分化症,冷冷地打量着他。


剛并不是在演戏,他不想在影山留加面前表现得像个无能者,更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致命伤,然而从腺体蔓延至全身的剧痛使他冷汗涔涔,虚弱到连药盒都打不开,塑料盒在哆嗦的手指间翻滚掉落在地面,然后弹到了台阶下方的草地。


他感到一股绝望,眼前阵阵发黑。


几秒后,有什么被塞在手心,他奋力睁开眼,是阻隔剂的药片。


服了药恢复知觉的时候,影山留加已经不见了,自己仍倚着桌凳躺在地上,手边是重新合上的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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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兄弟:日语中的兄弟,可以指代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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